Seven

归梦 ［白起 白岳×卫起 一发完］

 ◎序

白岳好像忘了一个，很重要的人。

但又好像，他从未忘记过什么。

只是，他的心告诉他，这里曾经住了一个人。

⊙ 伊始.与君

“即便我忘了你，我一定会再次爱上你。”

◈

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
那是他第一次遇见少年，却莫名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。

少年盯着他的眸子，目光灼灼，带着淡淡忧伤。

“或许吧…可是，我不认识你。”

◈

宏宣十九年，初冬。

宏宣帝病重，朝局动荡。

时隔三年，白岳又踏进了那座城。

与之前不同的是，上一次，他来此是为了游历。

这一次，他来是为了救人。

北方的冬日，来得早些，夜色降临，寒意乍起。

三两人影落于窗外，借着微弱的月光，落在白岳眼中。

门外骤然响起的打斗，吸引了白岳所有的注意。

开门望去，他门前站着一个人。

那人身姿挺拔，手握长剑，一袭黑衣，像极了遁入暗夜的使者。

在他脚下还躺着三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死人。

“你是谁？”白岳问他。

那人未曾回头，沉默着便要离开，白岳却先一步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。

那人身行顿住，不再往前。

白岳缓缓走到那人面前，眼中的警惕转而变成了一些欣喜:“是你…”

他收了剑，目光落在那人身上，充满疑惑:“你不是说，不认识我吗？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
那人缓缓抬眸，目光直视着他，似初春的暖流，惹人留念。

“我不是在帮你。”

话音刚落，院子中便来了守卫。

“小侯爷，白神医，你们没事吧？”领头之人紧张的问。

小侯爷？

这个称呼让白岳一时头疼，眸光落在那人身上。

只见那人目光凌厉，似比寒风还冷些:“白…神医是来给陛下治病的，有人闯进来了都不知道！是怎么办差的？”

“属下知错！”

“好好保护白神医，若是白神医有什么差池，你们所有人也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了。”

“是，属下明白。”

白岳仔细盯着正在发火的人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这人一副兔子急了，要咬人的模样，让他觉得可爱的紧。

“白神医？”

直到有人喊他，他回神，再一看，那人已经走远了。

白岳的目光依旧在那人身上:“他…是谁？”

“那位是卫侯爷的小儿子，名唤卫起，也是青云书院的院首…”

之后的话，白岳没再听见。

只是卫起这个名字，落在他耳朵里，却惹得他一阵心疼。

他好像，认识这个人。

◈

白岳进宫为宏宣帝诊治时，是卫起送他进的宫。

那天的京都，飘了细雪。

繁华的街景和带着寒意的白雪，是两个不相容，却又极致美丽的景色。

白岳替宏宣帝诊治完，走出宫门时，卫起撑着一把伞在宫门口等他。

那时的他，依旧一身黑袍，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，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很冷冽。

白岳未到他身旁，卫起便先一步，迈着步子朝他而去。

那狐裘大氅被他解下，披在白岳身上。

白岳静静望着他，只觉着，专业杨的情形，很熟悉。

是素清冷冽的神，但唯独对他流露除了半分温情。

“卫起，我们真的不认识吗？”

白岳忍不住这样问卫起，卫起眸心闪过动容，隐藏在冷静双眸下的，是忍耐和孤寂。

他抬眼看他：“我们认不认识，很重要吗？”

这话一出，两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了。

风雪飘过，有些冷。

卫起将伞给了白岳，转身欲离开，却被身后的声音震住了：“重要。”

白岳缓步来到卫起面前：“我感觉，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，你给我的感觉，很熟悉。”

“白岳。”卫起喊他，盯着他的那双眸子多了些无奈：“我不是你感觉中的那个人，况且…据我所知，你并没有失过忆，白岳，你的感觉，或许都是错觉。”

错觉吗？

白岳一怔，可是为什么卫起给他的感觉这么的熟悉呢。

就好像，他们认识了好久一样。

他心口的缺块，亦在遇见白岳时，被填满了。

“回去吧，你今日也累了，明日一早，你还要进宫，给陛下治病呢。”

言罢，卫起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
◈

卫起回到住所，便让人温了一壶酒。

亭台楼阁，飞檐斗拱，于小院中小酌，院中景色未变，只是，物是人非。

“瞧你这副样子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你遇见了负心汉呢？“

裴因一袭白衫来到他身旁坐下，撑着脑袋看他，脸上带着笑意：“听说他来了。”

卫起抬眼瞥他：“你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
“这有什么的？枫华谷来人给陛下诊治这事，都传遍京都了，我就算再闭目塞听，也该知道了。”

裴因盯着卫起，依旧那一副调笑的模样：“不过，看你这样子，见到他怎么这么不开心呢？”

卫起抬眸看他，又喝了一口酒：“明知顾问！”

听罢，裴因收敛了神色：“怎么着？后悔了？”

“没有。”卫起盯着就被，眸色暗淡：“我本以为…我可以欣然接受那些不公，欣然接受他忘了我，可是…”

他捂着自己的心脏：“这里好疼。”

自他离开，卫起又是一个人了。

“痴儿。”裴因无奈摇头，口中叹出一句：“你本不该如此多情才是。”

是啊，卫起这样的人，本不该如此多情才是。

自古情深不诉，多离别，多离愁。

“可能遇见的是他吧。”

是伤，是痛，亦是无可奈何。

他抬眼看着裴因：“他…真的不会想起我了吗？”

“按道理说，是不会的。”

那双眸子终暗了下去，是不舍，却也是甘愿。

他期盼着，他能想起他，亦期盼着，他永远不会忆起他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眼看卫起越喝越多，裴因夺过卫起手中的酒：“少喝点，最近为师就当作给你放假了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，等他离开京都了，你再回姻缘司。”

“嗯。”

◈

在那之后的每一天，卫起都会送白岳去皇宫，然后又送他回驿馆，甚至晚上也不曾离开。

白岳也再也没有提起过，自己觉得卫起熟悉这件事情。

却又忍不住，去观察卫起。

去接触卫起。

他那颗心，是为卫起跳动的。

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，但卫起却一直护着白岳。

直到，上元节。

那日京都热闹，白岳依旧进宫给宏宣帝看病。

却在出宫门时，遇见了刺杀。

几十名黑衣人，来势汹汹，是来取他性命的。

卫起让人掩护白岳离开，可是白岳却不愿意让别人为他身处险境。

留下同卫起一起对付黑衣人。

他们人数众多，训练有素，极难对付。

虽然卫起带了护卫，却还是不是对手。

几个回合下来，卫起受了伤。

正此时，黑衣人乘胜追击，一击重击，朝卫起而来。

眼见卫起又危险，白岳几乎是本能的冲到了卫起面前。

他以那惊鸿的白色身躯，挡在了卫起身前。

若一芬杨的雪花，落下满眼绝伦。

白岳被伤，鲜血涌出，卫起焦急的接住他。

“白岳？”

白岳静静看着眼前的人，眼眶渐渐红了。

“卫起……”

白岳晕死，命悬一线。

太医束手无策，卫起便找来了裴因。

经过裴因的救治，白岳无碍，只是需要好好修养一番。

裴因走后，卫起抬眸看着四周。

夜色沉静，雪芬杨的落着，诉说着无限的孤寂。

一如他和白岳初遇之时。

⊙ 归梦.前尘

卫起天生福源单薄，自小到大，都是一个人。

一个人读书，一个人用膳，一个人练武，一个人归家。

彷佛和世界，毫无联系。

那也是一个寒冬腊月，卫起遭遇刺杀，自悬崖之上坠下。

他本以为，就算他到死时，都会是一个人。

但却在睁眼时，遇见了那惊鸿。

那人一袭白衣，墨发如瀑，款款向他而来。

眉目如画，五官精致，白衣胜雪，风华绝代，仿若上天界降临人间的神。

是一眼惊鸿，一眼万年。

卫起瞧他，却感觉，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，他的身影好熟悉。

“我们，是不是在哪里见过？”

话音刚落，男子已停在他面前，负手而立，身姿修长。

他声音低沉，似沉笛：“在水里。”

卫起微微一愣，似乎有些不明所以。

男子瞥他一眼，有些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你从悬崖上掉下来，落到水里，是我把你捞上来的。”

闻言，卫起恍然大悟，原来他昏迷之前，恍惚间看到的那个人影并不是错觉。

也是他，救了他。

他看着那人，脸上绽出笑意：“多谢公子相救，在下卫起。”

那人并未理会他，只是叮嘱他吃药，便直接离去了。

后来，卫起才知道。

他所在的地方，名为枫华谷。

这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人，名叫白岳。

是枫华谷的谷主，亦是江湖人中所传的少年神医。

◈

卫起伤得很重，被白岳留在了枫华谷。

枫华谷很美，四季如春。

卫起所住的院子里，有一株桃树。

明明的冬日，桃花开得却很好。

每每微风轻拂，花瓣便会肆意飘落，落得满院都是。

经过几天的调理，卫起终于能下地了。

他走出房门，便见到了那番盛景。

花团锦簇之下，是那抹白色的身影。

他就静静的站在哪里，一颦一动，宛若仙人。

让卫起丢了心，失了魂。

“看来是好了？”

直到耳边传来清冷的声音，卫起才回神。

那人于三千桃花终看他，余晖之下，却是比阳光还耀眼的存在。

他恭敬朝白岳行了一礼：“多谢白神医。”

白岳瞥他一眼，冷哼一声：“谢倒是不必，你要是想死，就离枫华谷远些，我懒得埋你。”

卫起听得云里雾里的，不明所以。

直到晚间的时候，他身上的伤复发。

白岳似早就预料到了一般，他疼得发怵时，白岳便提着药箱进来了。

“不是挺能耐，下床了吗？”

卫起疼的冷汗直流，忽然间觉得这人当真脾气很不好。

嘴巴也是不肯饶人。

“白……白岳……你……你还是大夫吗？”

“不是。”白岳冷哼一声：“我是来取你狗命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卫起气得一口血涌了出来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闭嘴，废话真多！”

卫起不知怎的，竟不能说话了。

只能任由白岳在自己身上施针。

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，卫起觉得白岳扎他扎得很狠。

恨不得真的要用这小巧的银针，取他性命一般，偏白岳还不让他睡死过去。

那疼痛，是他半生都未曾经历的。

待天边泛起鱼肚白时，白岳才停了了，那时的他精神已经恍惚了。

只见那人，以一双担忧的眸子看着他，安抚着他的痛楚。

一个温柔的声音道：“睡吧，醒了就好了。”

那声音似乎有魔力一般，卫起睡了过去。

再次醒来，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
那日之后，卫起对白岳生出了一种恐惧感。

他总觉得，这个少年神医的性格很不好。

但，后来，卫起才知道。

原来，他的伤不能动，只能静养。

他下床，牵扯到了伤，若不是白岳，他早已经命丧黄泉了。

白岳施针，不让他睡，是怕他再也醒不过来。

卫起亦从未遇见过像白岳这样的人。

明明是善良的，亦的单纯的。

却总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，偏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。

往后的日子，白岳对卫起的伤更是亲历亲为，从不假手于人。

卫起疗伤两月，两人形影不离。

那是卫起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，被人关心。

他从没感受过世间的温暖和善意，便也本能的，贪恋着白岳对他的好。

白岳性子高傲，‘少年神医’的名头，是他骄傲的资本。

他性格不好，每每遇见不顺心时，总会劈头盖脸的指着卫起说。

却又是个心善的主儿，明明是善良的，却总装出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样。

白岳待人是极好的，待卫起更好。

这让卫起动了心。

卫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动的心。

或许是在卫起命悬一线，被白岳救起的那一刻时。

又或许是在见白岳一袭白衣，满眼惊鸿时。

桃花树下，清风微抚。

是一眼惊鸿，是一眼入心。

是风动，亦是心动。

◈

来年春暖花开时，卫起的伤好了。

他也该离开了。

走之前，他去见了白岳。

“白岳，你愿意，同我一起离开吗？”

白岳那双沉静的眸子看着他，黝黑的眸子中，是卫起看不懂的情绪。

他说：“我是枫华谷的谷主。”

隐喻的话，是拒绝。

卫起并未强求，他只是觉得，白岳这样谪仙的人物，是该不染尘埃的。

只是，他没想到，自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。

却连喜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，便被拒绝了。

“卫起。”

白岳忽然喊他，他抬眼望去，却见白岳递了一个东西给他。

那是一块通体透白的玉珏，上面是白岳的名字。

“这个送你，以后你若有事，可拿这个来找我，我救你。”

卫起本不想收下这玉的，但这是白岳送的。

他还是收了。

他想，若是玉白岳不再相见，这玉，便是念想。

是他，遇见惊鸿，失了心的回忆。

亦的他年少心动，成就一生的执念。

他走那天，白岳没去送他。

穿过百亩枫林，回首望，不舍却决绝。

那满目惊鸿，成了少年最美的记忆。

◈

再次见白岳时，已经半年后了。

春去秋来，京都城外的枫叶红了。

卫起随同宏宣帝狩猎，于那满山红枫中，再见到了白岳。

那时的他，一袭红衫。

红衣盛枫，肤白若雪。

眉眼如画，风华绝代。

卫起那颗沉静的心，再次掀起波澜。

卫起将白岳带回了侯府。

后来，他才知道，白岳此行是为了游历，亦是为了救更多的人。

但，认真喜欢过的人，是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再次相见的。

不然，心中的感情和思念会抑制不住的溢出来。

在看见白岳的那一刻，卫起便决心不再放白岳离开了。

他总觉得，他和白岳的相遇是偶然，亦是缘分。

更是，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。

他不愿错过。

他精心准备了一场烟火，在那个秋风萧瑟的秋日里。

满月当空，星辰闪烁，三千明灯，烟花漫天。

卫起对白岳说出了那句蓄谋已久的话。

“白岳，我喜欢你，你这一次来，能不能为我留下？”

白岳抬眸望他，那俊美的脸上，是一双漆黑的眸子。

寒风簌簌，引人发抖。

白岳未曾回答卫起的话，但是……他的眸光已经告诉了卫起答案。

喧闹的人潮中，两个人对立而站。

一黑一白两个身影，于月色下，是两个相对立的神祗。

那天夜里，白岳离开了。

是披着星辰，踏着月色走的。

甚至，连句告别都没有。

对于白岳的不告而别，卫起却来不及难过。

那年的冬，来得早。

京都爆发了一场时疫，来得凶猛，夺了不少人性命。

卫起身为皇亲，又有守卫京都之责，便担起了控制时疫的担子。

只是，时疫传染力本就强，并不是卫起能控制的。

百姓人心惶惶，再看到死了那么多人，又被封锁起来的情况下。

京都，发生了暴乱。

那场暴乱，死伤众多。

卫起也被引责，打入了天牢。

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，卫起被判斩刑。

◈

行刑那天，京都下了很大的雪。

白雪覆盖了一切，那是卫起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。

四处皆是白色的，除了白色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了。

美得不知方物。

卫起被架在邢台上。

他就静静站着，没有求饶，没有喊冤。

就像是欣然接受自己生命走向尽头是老者。

“等等。”

还未行刑，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
抬眼望去，满地清白之间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。

他身着狐裘大氅，撑着一把伞，于人群中缓缓而来。

蓝天，白雪，仙人，是一副不可多得的胜景。

他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，虽然看不见他的脸。

但，卫起一眼便认出了他。

是白岳。

白岳来到他面前，给他吃了颗药丸。

隔着面具的眸子，静静盯着他。

“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，如今这般慷慨赴死，问过我的意见了吗？”

卫起瞧着眼前的人，笑了。

“白岳，你怎么嘴巴还是这么坏啊。”

白岳未曾回答他，只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下。

面具之下，依旧是那张绝代风华的脸。

卫起看见他，笑了：“白岳，死前能见你，我很开心。”

却在说话时，声音颤抖。

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，人总会是脆弱的。

那双带着祈求的眸子看着他。

“白岳，我若死了，你能不能……别忘了我？”

“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
白岳声音很轻，却很有气势。

“我是来，带你回家的，卫起，你欠我两条命呢。”

卫起满眼情动看他，笑得眉眼弯弯：“那今天过后，怕又要多一条了。”

“所以，你要好好想一想，怎么报答我。”

救命之恩，当以身相许才是。

卫起满眼爱意的看着白岳。

那样的目光刺痛了白岳，他不敢直视卫起，转身向刑官而去。

“京都的时疫，我有办法，但是……你们要放了他。”

刑官看着他，满脸不信：“凭什么信你？”

“凭我是白岳。”

白岳的大名，江湖中无人不知。

他说能救的人，便一定能救。

同样的，他说能治好时疫，便也一定能治好。

为了京都百姓，卫起终究被放了。

白岳懒散的走到卫起面前，瞧他一身狼狈，耐心的将他解开。

卫起身形不稳，倒在白岳怀中。

素来爱干净的白岳亦不恼，将身上的狐裘大氅褪下，替卫起披上。

“以后，别再这么狼狈了。”

随后，一把抄起他的弯膝，将人抱起来了。

卫起抬眸看他，只觉得这人耀眼非常。

“白岳，你是神仙吗？”

话音刚落，卫起能看到白岳的唇角上扬了些。

却依旧装作那副正经的模样，嫌弃的问他：“你是白痴吗？”

许是觉得白岳说的对，卫起竟没有反驳，静静靠着白岳的胸口。

那颗心，跳动着。

如同美妙的旋律，卫起便在他怀中睡着了。

◈

卫起醒来时，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
醒来便听闻，白岳已经将时疫控制住了。

最多再过半月，时疫便能彻底消下去。

卫起去寻白岳，被白岳骂了一通。

便老实回房躺着了。

瞧着卫起和白岳的模样，卫起的姐姐发现了端倪。

“云初，白岳是不是喜欢你？”

卫起一愣，回忆起上次和白岳告白的情景，微微摇头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姐姐却很肯定：“怎么不可能？他若不喜欢你，为何会那么在意你的生死？姐姐是过来人，不会看错的。”

卫起静静思索良久，未曾回话。

姐姐却又道：“你若是不信我，大可以去姻缘司测一下。”

虽然嘴上说着不去，可是卫起心中还是和悸动的。

他最终去了姻缘司。

在姻缘司中，凡是心意相通的人，名字会一同出现在姻缘簿上。

卫起查阅了白岳和自己的名字，只是还未得知白岳是否喜欢自己。

眼前，便出现了一个身着粉丝桃衫的男子。

男子长得好看，比女子还魅三分，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。

那人见他，便围着他，满眼惊艳。

“天生福缘单薄，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啊！”

闻言，卫起怒气冲冲的盯着那人：“胡说八道什么？”

那人也不生气，继续道：“你从小便孤单一人，做什么都是一个人，就连小时候自己失踪三天，家里的人都没有发现，你不是孤星命格，是什么？”

被人说中过往，卫起心下震惊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“我是裴因，是姻缘仙。”

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？”

裴因笑笑：“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。”
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“你天生福缘单薄，是最好做这姻缘仙的人，无情无爱，最是公正，你做我徒弟吧，传承我的衣钵。”

卫起还未回答，眼前的浮台上就出现了他和白岳的名字。

白岳是喜欢自己的。

所以，有人爱他，有人在意他。

他又岂会是，天煞孤星呢？

卫起只当自己遇见了个有病的人，没再理会，便离开了。

那人却也没拦着他，神神叨叨道：“你还会来找我的。”

时疫很快被控制住了，解禁那天，百姓欢愉。

每家每户都在庆祝。

也是这天，卫起又将白岳约了出来。

看到国泰民安，卫起很欣慰。

“白岳，谢谢你。”

白岳抬眼看他，难得好好说话：“举手之劳。”

忽而，天空绽放烟花，夹杂着雪。

如同那天一般。

卫起看了烟花，鼓足勇气望向白岳：“上一次，我们也是在这里看烟花的。”

忽闻卫起这么说，白岳的心被揪起来了。

“白岳，我喜欢你。”他看着白岳，眼神坚定：“你说我欠你三条命，我用将自己许给你，可好？”

白岳身形微颤，脸色惨白。

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无礼：“我们不能在一起……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卫起拿出红线：“前几天我去了姻缘司，姻缘司的姻缘簿上有你我的名字，你若不喜欢我，为何上面会有我们的名字？”

他抓住白岳，眼底泛出泪光：“白岳，为什么，你明明对我有意，为何不承认？你救了我，为何不爱我？”

“我不是不爱你。”

白岳声音颤抖，不敢去看卫起的目光：“我是不能爱你。”

◈

白岳再次拒绝了卫起。

自那之后，卫起再没去纠缠过白岳。

白岳亦没再见过卫起。

京都彻底安定时，宏宣帝诏见了白岳，打算对白岳论功行赏。

白岳拒绝高官厚禄，直言自己要回枫华谷。

宏宣帝不好强人所难，便也没有强求。

白岳本以为，他能坦然的离开，可是……

在他早在被卫起知晓心思的那一刻，在他对卫起动心的那一刻。

在他救卫起的那一刻，他便已经不能独善其身了。

他终究输给了卫起，输给了自己的心。

听闻卫起要去驻守边关时，白岳便再也忍不住了。

边关苦寒，亦凶险万分。

他怕卫起回不来。

山不来就他，他去就山。

他终去寻了卫起，在那京都末雪那天。

雪花芬杨，梅花凋零时，他道出了自己的心思。

“卫起，你赢了。”

卫起似不懂白岳的话，有些懵懂的看着这个站在梅花树前，明月清风的人。

墨发披散，一袭白衣，绝代风华。

白岳似怕人再跑了一般，快步上前将人搂在怀里。

“卫起，你说要将自己许给我，这话还算数吗？”

卫起眸光晃动，瞳孔放大，看着眼前，心下触动，一时忘了反应。

见卫起没有反应，白岳有些着急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卫起，我喜欢你。”

卫起终于从震惊中回神，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。

最终脸上露出笑意。

那颤抖的唇，触上一片柔软，便再也不愿意分开了。

卫起知道，他等到他的缘分了。

他亦知道，自此他便有人陪了。

许久，他才放开白岳。

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。

“愿与君同心，携手白头，不负相思意。”

◈

卫起终究还是去了边关。

是白岳陪着他一起去的。

他们两个人，一个保家卫国，一个救死扶伤。

成了南疆子民口中，人人艳羡、称赞的有情人。

只是，白岳的身子却撑不住了。

那日大雪，满地清白，于一片雪景中。

白岳，若白雪飘落，到在了卫起怀里。

这急坏了卫起，他寻来军医吗，为白岳瞧病。

军医艺术浅薄，瞧不出白岳怎么了。

那一次，白岳昏睡了三日，醒来时，青丝中却生了华发。

“白岳。”

卫起看他，满眼忧心。

白岳瞧他，却笑了：“我无妨，就是太累了。”

卫起知道白岳在说谎，可是白岳不愿告诉他的。

他即便问了，亦问不出原因。

见他着急，白岳只是温柔的将他搂在怀里。

“卫起，相信我，我可是神医，我会没事的。”

只是，白岳不知，他的话到底是安慰卫起的，还是安慰自己的。

又一日，白岳再度晕厥，那一次，他睡了七天。

再一次，是半个月。

白岳清醒的时间，越发的少了。

那头青丝，尽数变白。

馒头银丝之下，白岳那张惊艳绝伦的脸，显得更加好看。

只是，卫起却止不住的心疼。

卫起终于知道了白岳为何如此了。

白岳是枫华谷的谷主啊。

枫华谷，虽然是传说中的神医谷。

但枫华谷的后山，确实一块很大很大的墓穴。

历代枫华谷的谷主，便是这墓穴的守墓人。

自当选谷主之日开始，便被种下噬心咒。

中此咒者，不可动情。

否者，便会心脉衰竭而亡。

这便是代价。

是枫华谷谷主，可以享受枫华谷一切天才地宝，习得医圣经典。

成为神医的代价。

那时的他，亦明白了，白岳当初所说的那句。

“我不是不爱你，我是不能爱你”是什么意思了。

因为，白岳一旦生了情，动了心，便会死。

可是，他还是爱上了自己。

还是和自己心意互许。

即便知道自己会死。

卫起心疼，更多的却是自责。

他看着眼前满头银丝，咳嗽不止，忍受着噬心疼痛的人。

终于，落下了泪。

他将人抱住，心脏抽搐。

声音哽咽着，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。

“白岳，你别爱我了，好不好？”

若爱他，白岳会死，他宁可他们从未相识过。

那人满脸苍白看他，脸上却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。

眸子看着他，泛着光，是眷念和爱意。

“可是，卫起，我已经爱上你了呀。”

他虚弱的撑着身子，拉起卫起的手，放到自己的心口：“我这颗心，是为你而跳动的。”

卫起浑身颤抖，脸声音都是颤抖的。

“白岳，我求你了，我不要你爱我了，我要你活着，好好的活着。”

可是，卫起不知道。

他是白岳宁愿豁出性命去，都要喜欢，都要爱着的人。

他若是怕了，他根本不会动心。

既然动了心，他便不怕死了。

只是，他舍不得卫起难过。

白岳将卫起抱在怀里，温柔的替他擦去泪水。

“卫起，若我们注定是不能长久的，那我们就好好的珍惜现下的时光，好不好？”

那殷殷的眸子盯着卫起，便是让委屈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。

“好。”

◈

往后的日子，两人更加形影不离。

只要有时间，卫起便会带着白岳外出游玩。

他们都对白岳逝去的生命，心照不宣。

努力的，为对方，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。

来年，春三月。

繁花锦簇，落英缤纷。

是卫起在枫华谷，遇见白岳的惊鸿遍野。

亦是春风抚动，伴随心动。

大战告捷，卫起守住了那百姓长安。

回程之前，白岳约走了卫起。

两人山涧繁华中相见。

白岳，依旧的卫起遇见过最最亮眼的惊鸿。

“白岳。”

遥遥相望，他喊他。

白岳朝他笑笑，那抹白色的身影，却如同芬杨的雪花。

坠落于凡尘，惊鸿过后，是一片死寂。

“白岳！”

卫起朝他奔去，那人如坠落凡尘的上神，安静的躺在花团锦簇中。

“白岳！”

卫起从未这般害怕过，他将白岳抱在怀中。

他气若游丝，睁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。

脸上带着那如沐春风的笑容：“我没事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一口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。

那素色的白色衣衫，被染得通红。

一如，卫起在满山枫叶中，见他一袭红衣那般。

红衣盛枫，肤白若雪。

是惊鸿，是心动，是情动。

“白岳，带你去找大夫。”

卫起嗓音染上了哭腔。

白岳轻柔抚摸着他的脸：“傻瓜，我就是大夫啊。”

他是这天下最好的大夫。

医者不自医，他救得了别人，

却唯独，救不了自己。

“卫起，若我死了，别忘了我。”

“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
如白岳当初说的那样，卫起亦不会让白岳死。

◈

卫起连夜将白岳带回了京都。

他要去见，那唯一能救白岳之人。

本是七日的路程，被卫起缩减成了三日。

即便如此，卫起却也能感受到白岳生命的流失。

他那身白衫，彻底被血染红。

卫起带着白岳来到姻缘司时，白岳只剩下了一口气。

那身红衣，像极了婚服。

衬得白岳那苍白的脸，更加惨白。

裴因似乎知道卫起会来，早早就在姻缘司等着他了。

“救他！”

这是卫起对裴因说的第一句话。

裴因看着两人，眼中闪过不舍。

“你可知，若我救了他，他便会忘了你。”

卫起身形一顿，看着裴因许久。

他知道的。

这些日子，他一直在寻找方法救白岳，救他心爱之人。

他亦找到了救白岳的方法。

让白岳忘了他。

噬心咒因心动而起，只要白岳忘了他。

不再心动，他就不会有事了。

还未回神，一只温柔的手拉住他。

“卫起，你说要我爱你，我爱你了，我不想忘记你。”

白岳又怎么不知道，他忘了卫起，便会安然。

可是，他不愿意忘了卫起。

卫起，是那个，即便他失去生命，也想去爱。

不想忘记的人。

他怎么能，忘了卫起呢？

但，情爱和生命只能选一个时，卫起自然会选择生命的。

比起白岳忘了自己，卫起更希望白岳好好活着。

他看着白岳，眸光眷恋。

“白岳，现在我不要你爱我了。”

那只手抚摸上白岳的脸颊，是他的爱人。

“我们不爱了，好不好？”

“卫起。”

白岳拽着卫起的手，声音接近祈求：“别……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？我好不容易，遇见了你……”

卫起总觉得，白岳的他的惊鸿。

但他，亦是白岳的惊鸿。

白岳不懂爱，亦不知如何去爱。

是卫起教会了他，如今却要让他忘了卫起，于他而言。

是相较于凌迟的酷刑。

他不愿意。

卫起又何尝愿意，只是……现在的他，没有办法。

卫起看着白岳，心若刀绞。

却还是挣脱了白岳的手。

“救他。”

裴因叹了一声，目光灼灼：“卫起，世间之法，自有定则，你要救他，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。”

“要我做什么？”

“断情绝爱，入我姻缘司，做下一任的姻缘仙。”

卫起猛然想起来，裴因之前的话。

裴因说他，福缘单薄，乃孤星命格。

原来，是这个意思吗？

因为福缘单薄，便能轻松的断情绝爱。

亦能不受世俗所扰。

他是下一任姻缘仙最好的人选。

“不要。”

白岳看他，眼底泛红。

那是卫起第一次看见白岳哭。

如神祗坠落。

“白岳，我爱你的。”

正因为爱你，所以才不能看着你离开我。

他看向裴因，目光坚定。

“我答应你，做你徒弟，做姻缘司的人，你救他。”

“你想好了吗？入了姻缘司，虽然你可以动心，可以爱人，却不能同心仪之人厮守。”

“只要你救他。”

裴因看着卫起的神色，还是答应了他。

“好。”

白岳被裴因扶到榻上，一根根的银针伴随着白光，刺入白岳的大脑。

是疼的。

白岳身形虚弱，却不能反抗。

他只能看着卫起，落下一行行泪来。

“卫起……卫起……”

卫起紧握他的手，满眼含泪安慰他，依旧那般其遣眷。

“白岳，没事的，等你醒来……就一切都好了……”

“卫起，即便我忘了你……我还是会在爱上你的。”

“那我们……便不再见了……”

白岳还想说话，嗓子却发不出声了。

他只是感觉，自己的心慢慢的好像缺了一块。

渐渐的，某些记忆模糊。

再后来，那些重要的记忆慢慢消失，化为烟尘。

他便晕死了过去。

卫起名人将白岳送回了枫华谷，并嘱咐所有人，世上无一人叫卫起。

白岳，亦从不认识卫起此人。

待做完这一切，卫起便回到了京都。

他终究，还是一个人人。

⊙ 春归.风止

白岳受伤，触及到了卫起的逆鳞。

他严查一切，最终找到了罪魁祸首。

三皇子。

乱世之中，总有人想掘地而起，做那人上人。

只可惜的是，他没那个机会。

白岳醒来时，宏宣帝也醒了。

三皇子被判流放，终生不得入京。

给宏宣帝看病，也到了最后一个环节。

只要在休养一阵，便能大好了。

白岳是那个将宏宣帝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。

以至于，朝中之人，对白岳皆是赞赏有加的。

又是一个雪天。

白岳，依旧的一袭白衣，倾泻一地风华，明月风清。

卫起又来接白岳了，如同许多年前白岳接卫起一般。

冬风拂过，是一抹抹的心动。

白岳见他，笑得眉眼弯弯。

那张冷冽且一丝不苟的脸上，终于添上了几分人间气。

他来到卫起面前，立于伞下：“卫起，我们去哪儿？”

“回家。”

许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悸动的词，白岳身形微顿。

最终，他牵着卫起的手，还是朝他露出一个笑。

“好，我们回家。”

两人肩并肩走着，相近的身影在雪中却显得格外落寞。

一黑一白两个身影，是日与月，星与晨。

夜色沉静，雪纷纷扬扬的落着。

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。

末雪一过，春朝便来了。

卫起命人在院子中温了酒，两人小酌，像极了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有情人。

暖色的烛光下，映照出两人的影子。

影子挨得很近，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负距离。

举杯共饮，一时无言。

沉静的夜色下，是安静且各怀心思的两人。

骤风拂过，吹起两人的衣袂，带着落雪和红梅，还有那……心头的悸动。

白岳撑着手，似乎醉了。

他抬眼看着卫起，眼前的人，还是一点没变。

“卫起。”

他喊他。

“我在。”

在面对白岳时，卫起总是温柔的。

白岳抬起手中的酒盏把玩，酒杯在手中翻转。

白液顺水流下，酒味在风中散开。

更添了几分醉意。

“卫起，我是不是，又要忘记你了？”

白岳声音很轻，随风飘进了卫起的耳朵。

卫起抬眼看他，眼尾带着一抹红。

果然，他想做什么，都瞒不住白岳。

“白岳，忘了我……不好吗？”

“不好。”

白岳似醉非醉的自言自语：“这三年来，我时常感觉自己忘了什么，心像空了一块，直到遇见你……”

他抬眼看他：“虽然，我不记得你，但我知道……你就是那个人，那个从我脑海中消失的人，那个让我心缺了一块的人。”

寒风呼啸，白岳的话换来的是一阵沉默。

“卫起，你曾求我爱你，可当我爱你时……你却要我忘了你？”

他轻笑一声，那双看着卫起的眸子泛着光：“我说，即便我忘了你，我还是会爱上你的……你可知，再见你第一眼时，我便心动了？”

诛心之言，于卫起来说。

是凌迟。

他本以为，白岳是因为受了伤，才忆起过去的。

因为忆起过去，所以……才又对他动了心。

他却不曾想过。

白岳素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。

说会再次爱上他，便会再次爱上他。

“白岳……你不该爱我的。”

“可我还是爱你。”

白岳对卫起的爱，是穿肠毒药，是催命之符。

却让白岳觉得甘之如饴。

卫起沉默半晌，久久才问：“何时想起来的。”

“受伤昏迷那几日，我仿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，梦中……有你……”

◈

白岳梦见了卫起。

梦见他那四季如春的枫华谷，闯进了一个满身风霜的人。

他犯了禁，救了那少年。

少年醒来时，却满眼惊喜的看着他。

那双黝黑的眸子里，是纯粹，亦的心动。

他从一开始就知道，这个少年对他存着什么样的心思。

只可惜的是，他不能，亦不敢。

他不想死，亦不想为了情而死。

他是医圣，是神医。

本该肆意张扬，本该做那神一般的人。

爱众生，爱世人。

唯独，不爱一人。

但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。

少年的纯粹，少年的心动，少年对他小心翼翼的守护。

成了禁锢他的枷锁，亦成了他打破常规的钥匙。

他还是对少年生了情，动了心。

少年离开枫华谷时，他送出了自己的信物。

是不管少年有何所求，他都会满足的信物。

他也真的想，会与少年后会有期。

再次相见，是在满山红枫的秋日里。

他一袭白衣，惊艳了少年。

少年意气风发，马尾随风而杨，亦成了他此生的惊鸿。

秋风动，枫叶响，见故人，是心动。

少年以为，他们的相遇是偶然。

却不曾想，是他特意来见他。

他随少年回了京都，却不曾想少年会同他表白。

他不知所措，亦不敢答应。

便在少年情窦初开之时，拒绝了他。

他逃也似的离开，离开到了那座城。

踏着月色，披着星辰。

没有告别，没有理由。

◈

离开京都，白岳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去。

却听闻京都爆发了时疫。

少年因渎职之罪被判斩刑。

他舍不得他的少年死，他想救他。

他回了那座城，于漫天飞雪下，救下了少年。

他说，他要带少年回家。

时疫结束，他本该离开的。

却被少年戳破了心中的情感，少年质问他为何他爱他。

他们是相爱的，却不能在一起。

但他还是爱了。

哪怕自己会死，哪怕会丢掉性命。

边关三月，从冬日寒到春日暖。

他与少年相辅相成，胜了好几场仗。

但少年不知，他的生命在急速流失。

他本以为，他能撑过那春三月。

却还是与花团锦簇中，晕了过去。

少年带他去求了人，付出了代价。

他亦忘了少年。

那三年中，他曾无数次的想过。

他心里缺失的那一块，他忘记的那人，到底是谁。

◈

直到，他收到了自己的那枚玉佩，和一封信。

信中之人，以玉佩求他去救宏宣帝。

他虽然不知对方是谁，却还是去了。

他想，或许去了，他便知道所有原由。

◈

听罢，卫起苦笑。

同他猜想的差不多。

他泛着醉意，摇摇晃晃的起身。

来到白岳身旁：“忘了我吧，好好活着。”

白岳这样的人，不该动情，更不该因情丢了命。

“卫起，别替我做决定。” 白岳抬眼看着他，眼眶微红：“我不想再忘记你了。”

“只要你活着，什么都好，白岳……得你真心，相伴一程，已是不枉。”

所以，卫起怎么能那般贪心的。

让白岳为他丢掉性命呢？

白岳想抓着卫起的手，终于垂下。

他缓缓闭上眼，似乎认命了一般。

白岳曾庆幸自己是神医，因为……他救回了自己心上人。

却又憎恨自己是枫华谷的人。

不能和卫起长相厮守。

命运对他们，是残忍的。

白岳是死人堆里，被上任谷主救回来的。

他本以为，苦尽甘来时，能换回来一丝温情。

却得到了无限的孤寂。

而卫起，天生福缘单薄，是孤星之命。

他遇见的爱人，与他而言，是砒霜。

是穿肠毒药。

他们同样是可怜人。

却又无法反抗命运。

卫起的手，终究抚上了白岳的脸。

他眼眶含泪看着白岳。

“白岳，这一次忘了……就别再想起来了……”

白岳没有反抗，任由卫起抹去自己的记忆。

他知道，只有他好好的。

卫起也才能好好的。

只是，他那双眸子满是不舍。

他道：“卫起，如果有下辈子……我们好好的……好好的在一起……好不好？”

“如果有下辈子……”

卫起终是落下了泪，身子发抖，声音发颤：“如果有下辈子，我一定……用尽一切奔向你，我们……好好好的在一起，长相厮守，一生一世……”

白岳看他，笑了。

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白光闪过，白岳眼中的泪落了下来。

“卫起，爱你是必然，相遇是轮回……”

白岳再告诉卫起，无论他忘记卫起多少次，他都会义无反顾爱上他。

“那我便为你造一场归梦，此后，这世间……再无我……”

◈

春三月，雨不歇。

桃花三千，春色满园。

京都热闹非凡，卫起关了自己几月，终于肯出门了。

街道人潮拥挤，两两相伴而行。

卫起终究是一个人。

暮色之下，是一盏盏明灯。

花开满城，皓月当空，明灯三千。

卫起于人流中，撞到了一人。

那人白衣胜雪，风华绝代。

望他一眼，满眼惊鸿。

两人相视，两两相愣。

“你好眼熟。”

那人问他。

卫起心弦悸动：“是吗？或许曾经认识吧。”

他向前走去，那人却叫住他。

“你究竟是谁？我们……是不是……在哪里见过？”

回首望，那人立于灯火阑珊处。

在那明亮灯火的映衬下，宛若仙人临世。

他看着那人，目光凄凄：“我不认识你。”

卫起离去，于小摊上买了盏明灯。

灯缓缓向空中飞去，与那星辰、明月融为一体。

他双手合十，对月许愿：

一愿，郎君千岁；二愿，岁岁无虞；三愿，与君不再见，相望江湖远。